时间: 2024-03-11 02:15:29 | 作者: 科技创新
4月5日下午5点,撑着黑色雨伞的精瘦男人站在广州康乐村康乐桥东边,一手拿着外翻的粉红色短袖,另一只撑伞的手夹着写有“四线”的白色小纸板。
一分钟内就有两个人走上前,从他手里拿过那件短袖,两只手快速抻拉。这是一件已完成了“四线”的样衣。“四线”是指四线包缝锁边工序,对柔软且有弹性的布料,需要一次完成缝合和锁边两道工序。
一个人抻完样衣就离开了。李威是另外一个:“有多少件?一件多少钱?” “一件1.2元,一共150件,今晚12点前做完。”撑伞男子回答。“那走。”李威说。
撑伞男子在前头带路,工厂在康乐桥南边约100米。300多平方米制衣厂只有十来个人,有些冷清。李威在机器前坐定,拿起裁好的布料开始车“四线”。前片、后片、肩膀、领口,做完一件花了5分钟。
“做不起。”他把手上那件做好的递给老板娘后,就走了。根据相关要求,他要在3分钟内做完一件,才有机会在晚上12点前把货做完,挣到180元。
“一上手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专业的,我们要重新去招人。”老板娘说毕,撑伞男子又重新再回到康乐桥上,继续举着“四线”的小纸板招工。
招工、谈价、试工,整一个完整的过程仅十分钟,这是如今康乐村的招工一幕。3月25日零时起,除武汉外的湖北地区解除离鄂通道管控。撑起康乐村制衣产业链的湖北籍工人陆续回来,康乐村重新有了烟火气。
据海珠区官方统计,该区登记在册的湖北籍外来人口近19万人,集中在康乐村等地,康乐村得名“湖北村”。
“康乐村十个里面有九个是湖北人。档口老板是湖北人,工厂老板是湖北人,打工的也是湖北人。”在康乐村打工十多年的荆州人龚鹏对时代周报记者说。
这些湖北籍人员绝大多数从事制衣业。广州白马、沙河、十三行等服装批发商业市场的档口老板下单,将布料送到这里的制衣厂制作成衣销售。往年春节后,制衣厂老板很容易在这里找到所有的环节“熟手”,不到24小时就能拿到一批成衣,从广州发往全国各地。
今年,康乐村的用工旺季没有到来。因疫情管控,多数湖北籍工人还在老家,招工季一推再推。直到3月25日零时,除武汉外的湖北地区解除离鄂通道管控。
“解封”后,龚鹏很快搭上开往广州的大巴,看看能否赶上招工季。12小时车程后,他回到康乐村,成为康乐村招工季的第一批幸运儿。“那会回来的人少,制衣厂还赶着订单忙着招人。”龚鹏说,自己这个“老熟手”一天就能挣上五六百元。
10天后,慢慢的变多湖北人赶回来了,“湖北村”苏醒了,但期待中的招工盛况并没再次出现。“要不是下雨,站在康乐桥上往东看,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,都是找事做的人。”龚鹏说。
上午七八点,招工的老板和找事的工人都在康乐桥往东。下午一点后,工厂老板带着“诚寻客户”的小黑板,在康乐桥往西的路边坐成一排。
龚鹏说,最近一个星期都是这样的情景,找事的工人占了80%,招工的也就20%。旁边一个湖北人搭腔道,“能有5%招工的老板都不错了。”“反正我赚得也慢慢变得少,昨天才赚了180块。”龚鹏说。
21岁的李威就在那80%里。离开制衣厂后,他对时代周报记者说,自己在处理领口的时候速度太慢,影响了速度。“不划算,再找找其他活吧。”
这样想法的人不少。4月5日下午,一家位于拐角处的奶茶店门前站着四五十人,他们都是在找事做的工人。百无聊赖之间,他们唯有互相说笑,度过这段时光。
“这个是天门的,离武汉很近,查查他的健康绿码。”荆州人开玩笑地指着对方说。
下午2点,31岁的潘金龙坐在康乐桥往西的“1公里”路边,面前支着的小黑板上写着:“诚寻客户:衬衣、连衣裙、短裤、短裙、各类小件,长期合作。”3年前,他开了一家自己的工厂—逸天制衣厂,每年流水200万元,利润10%。
4月3日开始,潘金龙的办公地点从制衣厂改到康乐桥西边。每天下午1—6点,他就带着小黑板来找客户。一会儿抬头看看路人,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。往来的人很多,但都不是客户。
“15个小时坐下来,但是一单都没有。”在广州摸爬滚打十余年的他,不曾见过这番景象。在他印象里,康乐村是“宿舍24小时有人在睡,厂里24小时有人在做,街上24小时有人在走”的地方。
3月24日凌晨,潘金龙带着健康证、通行证、复工证明、健康码从荆州回到康乐村。从村口牌坊走到康乐桥附近的工厂,他花了十分钟,路上只有零星的灯光,他叹气道,“今年完了”。
在制衣行业里,上半年的旺季是正月和二月,下半年则是中秋节前后。“上半年旺季已过,离中秋节还有那么长时间,如何熬过来,就要看客户生意好不好。”潘金龙说,客户给他的原话是,“没生意,没办法”。
同在2017年办厂的荆州人舒琪则幸运一些,五六十台机器开了7台。“这两天生意比较淡,货少人多。”她对时代周报记者说,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下雨,阴雨天气气温下降,大家都不会买短袖、连衣裙这类夏装,越往北的地方就越不需要。